完整版其他小说《女频短篇集》，此文也受到了多方面的关注，可见网络热度颇高！主角有楼恕青衡，由作者“长清歌”精心编写完成，简介如下：升上仙。过了一会儿，他才开口：“灯妖，不要身染罪孽。”＊居然跟我说这话，真是好笑。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：“青衡，青衡上仙！三百年前我被封印的时候你在哪儿？我被封印这三百年你...
《女频短篇集》阅读最新章节
我是御书房里的一盏灯，因着皇城龙气诞生出了一丝灵识。我辅佐他开创盛世，他答应让我从此自由。
可举国同丧的那一日，一个术士拿着我的本命灯盏，一纸遗诏把我封印在了皇陵中，他的棺椁旁边的长明灯上。
我看着他的枯骨下显现出一行字：花影，我爱你，再陪我一世。
三百年后，术士再来的那日，我看着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少年，与他少时一模一样的脸庞。
你还想让我再辅佐你一世吗？笑话，当初你拿走我的本命灯盏，封印我的时候，可曾想过，再来一世，我会毁掉这个我辅佐你开创的盛世。
＊
我是御书房里的一盏灯，因着皇城龙气诞生出了一丝灵识，我能看见每个人身后的影子。
九百余年里，我看着皇宫重修了三十六次，这御书房的主人也换了六个姓氏。
灯影人心，我看着帝王身后的影子时而真龙时而蛇蝎，看着觐见的大臣时而谄媚时而恭顺。
我被挪动了六百八十一次，被扔到库房三百二十四次，被人打翻在地六十一次，被踩进泥土中……一次，那时我以为自己将会陷入永久的沉睡。
直到一个六岁的娃娃将我挖出，擦洗干净后，放在了他的床边。他背后的影子是只小兔子，小兔子的侍女叫他九皇子。
御书房中九百余年的时光，我唯独学会了一件事——人心。
为了报恩，我用法术让他看清每个人身后影子的模样，让他懂得人心险恶，让他躲避危险，登上皇位。
终于，在他登基那日，我修成了人形。
我在他面前显形，替他辨别人心，教他这几百年来学到的治国之道。看着他身后的影子从小兔子变成了蛟龙，最后化为真龙。
他开创了千百年来最繁华的时代。
我以为我的恩报完了。可是有一天，我看见他站在我面前时，身后的影子变成了灼灼桃花。
我知道，他动情了。
我也是。
可对象不是他。
我是御书房里的灯修炼成的妖，帮他不过是为了报恩，也为了给自己涨功德，好早一点飞升成仙。
不久后，他向我求婚，并且许诺我为唯一的皇后。
我没有答应。
我说人妖殊途，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。他眼神黯淡，默默离开。
过了一日，他又来找我，说希望我能陪他这一世。等他死后，再离开。
我想着凡人一世，不过百年尔尔，便答应下来。
就这样，我看着这个国家越来越繁荣昌盛，看着大臣送进宫里一个又一个貌美的女孩，看着出生的一个又一个的孩子。
看着他一直空缺的皇后之位。
光阴流转，时光飞逝，他在慢慢变老，而我还是原来的模样。
四十年后的一天，我发现他身后影子变成了普通影子的模样。
我知道，他大限将至。
第二日，他与世长辞。
我以为我自由了。
但他食言了，他将我封印了。
御书房九百年的时光，我唯独学会了人心。
可我还是低估了人心。
我没想到，他会把我封印。
更没想到几百年后，他会转世。
＊
我是妖，做好事会让我不断积累功德，有朝一日飞升成仙。而做多了坏事，只会让我永远失去飞升的机会，甚至堕化为魔。
可如今没了本命灯盏，我已没了飞升的机会。成不成魔，我已然不在乎。
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不顾我的死活，还冠冕堂皇的说爱我。
他的爱，我承受不起。
术士带着那个少年来解除了封印，等我再次醒来时，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似曾相识的房间里。
“您醒了。”
我转过头，看着那个少年恭敬的站在不远处。与他一般无二的面容，曾经的我的恩人，现在的我的仇人。
“楼景？”
“看来花影姑娘还记得太宗皇帝名讳。”
“太宗遗诏，后世有与他相貌神似者，立为太子，取名楼恕。解皇陵封印，维持辰朝万年昌盛。”
“所以，本宫名为楼恕。”
楼恕……我半倚在床边，觉得这个名字太过于好笑。
是想用一个名字就让我饶恕他封印我的事情，然后继续为这个国家效力吗？
好笑，实在是好笑。
哦对了，我叫花影，他给取的。
刚刚解除封印，我依旧神魂不定，所以只说了几句话便又沉沉睡了过去。
睡过去之前，我看了一眼房梁，上边什么也没有。
等我再次醒来后，房间里多了几个侍女，一应布置全都变成了三百年前的样子。
这时我才知道，三百年间，皇宫大修了几次，但我曾经的居所却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。
那个名叫楼恕的少年，现在16岁，两日前被立为太子。
纵观人类历史，很少能有朝代维持三百年的时间还不灭亡。然而如今的辰朝，历经三百多年，却依旧没有衰败的迹象。
若不是我当年倾尽全力的辅佐，恐怕第二任皇帝都坐不到头。现如今，这番繁荣的景象，因为你的失诺，该消失了。
我既然能给你带来这无尽的荣耀，也能给你带来无尽的苦难。
封印解除的第三年，太子登基，成为皇帝。
这三年间，我摸清了朝堂的形势，也摸清了楼恕的脾性。
封印给我带来的伤害，也慢慢愈合。只不过，没有本命灯盏，我依旧什么也不是。
身为皇帝唯一的儿子，楼恕从来没有担心过登基的事，所以三年间他也未曾寻求过我的帮助。
只不过，他却明里暗里讨好了我三年。
每日我醒来时，床前必有新鲜的风铃花，不分冬夏，一日不落。
听宫女说，楼恕专门建了一个花房，里面风铃花四季常开。
那是三百年前的我最喜欢的花。
可楼恕不知道的是，被封印的三百年间，长明灯旁是楼景命人用丝绸织就的风铃花。
我看了整整三百年。
如今，这是我最厌恶的花。但我没有点破，任他枉费这许多心思。
三年间，他日日来我的揽月阁，陪着我用晚膳。用过晚膳，再陪着我一起赏月、闲逛，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悉数告诉我。
我的一应生活起居，全都是按照皇帝的标准来的。
知道的，说我是养在宫里的贵人，不知道的，还以为我是楼恕的娘亲呢。
登基的第二日，他依旧来我这儿献殷勤。但那天，他却破天荒的问了我问题。
“花影，我已登基，需要尽快立后。你觉得，哪家的姑娘最好？”
这个问题，似曾相识，当年我拒绝了楼景的求婚后，他也问过我，哪家的姑娘最好。
＊
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的身后，他的影子没有变化。在我面前，还是那只小兔子。
他与楼景不同。
得知楼景对我动情时，我看见他面对我时，身后或是盛开的鲜花，或是随风摇曳的芦苇，有时甚至是开屏的孔雀。
然而三年间楼恕每每面对我时，身后永远是小兔子。就算他登基后，在别人面前时影子变成了真龙，可一旦到我这里，还是会变成小兔子。
可这会儿，看着他身后没有变化的影子，听着他与楼景说话时相同的声音和语气，我突然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了。
“吏部尚书家的小女儿，与你年岁相当，容貌倾城，性情温婉，是上佳人选。”
听了我的回答，楼恕神色不明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，微微笑道：“你选的，总是好的。”
这话，当年楼景也曾说过。
但当朝吏部尚书何际中，是个大奸臣。卖官鬻爵，收受贿赂，近来还有里通敌国的征兆。
辰朝的官员里，何际中是最大的奸臣。
若是他的女儿成了皇后，何家地位水涨船高，何际中势必会把辰朝搅得天翻地覆。
这是我想看到的结果。
然而楼恕只问过我这一次后，便没有再问过我。我从别人那里打听到，以兵部尚书程文洲为首的忠臣一派，力谏皇帝迎娶丞相苏修远的孙女苏语澜为皇后。
不管是程文洲还是苏修远，都是先帝留给楼恕的好臣子，有他们辅佐，辰朝可再兴盛百年无虞。
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。
有问题，就要去解决他，从根源解决，是最快的方法。
程文洲的折子递上去的第二日晚，我乔装来到了丞相府，准备在不知不觉间，让丞相府来个无后之灾。
我已全然放弃了原则，我想看着楼景建立起来的繁荣盛世在他手里轰然倒塌。
自我生出灵识至今一千二百年间，我从未杀过一人，就连楼景都不知道，我可以在无声无息之间解决掉一个人。
凡人去世之前，影子会消失。虽然凡人依旧能看到他们的影子，但他们不知道，影中魂已经离去。
而我杀人的方法，就是抹掉这个人的影子。瞬息之间，不会有任何痛苦，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。
苏修远两子一女，两个儿子皆在兵部任职，女儿已出嫁。两个孙子还年幼，孙女苏语澜已到了出嫁的年龄。
那么，只需要除掉苏修远和他的两个儿子，苏家便再无可辅佐楼恕的重臣。
摸到苏修远的房间，人早已睡下。我看着今夜皎洁的月光，心中为即将犯下的罪孽躁动不已。
黑夜中，我抽出苏修远的影子。接下来，只要我轻轻一捏，苏修远的影之魂便会死去。而他本人，也会在明天一早被人发现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然而就在我准备动手之际，全身突然被禁锢无法动弹，手腕一松，手中的影子也掉了。
就这样，我被一股力量拉到了院子里，然后被一个人紧抱在了怀里。
一扭头，正对上一个老朋友不怀好意的笑颜。一个在三百年前，就想带我离开皇宫的雨妖——青衡。
“灯妖，好久不见。”
＊
三百年没见，这人愈发放肆了。我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，但是没有成功。
三百年前我还能和他打个平手，但如今没有本命灯盏的我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
“放开我。”
“别这么冷淡嘛，三百年没见，小灯妖就没有想过我吗？”
我一愣，确实是想过。当年楼景登基，我刚刚化成人形时，他就想带我离开皇宫，还说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。虽有龙气，但也诸多限制。
但我当时一心想要报答楼景将我从泥土中挖出的恩情，便没有答应他。
楼景在位四十年，雨妖便烦了我整整四十年。四十年间，我要辅佐楼景，监察群臣，却还要每天被他烦死。
我是灯妖，只要我想，我所在的地方都可亮如白昼。这该死的雨妖不但自顾自的住在揽月阁的房梁上，还每天半夜把我晃醒让我陪他去茅房。
说什么茅房有鬼他害怕，借我的光给他用一用。为此，厕神差点把我这个“光源”打爆，因为每天晚上我的光都能把他吵醒。
打又打不过，不得已之下，我拼命修炼，终于能把自己的光收放自如。
每到冬天的时候，他总要赖在我房里不走。说什么冬天太冷他怕结冰，我是灯妖，我这里暖和。
我帮楼景批阅奏折时，他动不动甩一折子的水。说什么我是灯妖，我自己烤一烤就干了。
无数次，楼景看着奏折上的水渍印迹欲言又止，甚至还私下问我的侍女，是不是我批奏折时睡着了，流哈喇子了！
更气愤的是，有新人进宫时，这货硬拉着我去听楼景的墙角。美其名曰让我学习学习，以后肯定用的上。
有时候我都想一把火烧了他。怎奈他是雨妖，正好克我，烧不死。
不过，也正是这四十年的回忆，让我被封印的三百年里，能有稍许的慰藉。
甚至有时还想，为什么当年我被封印时，他没有去找我呢。
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。
“看来是想过我了。”
我回神时，青衡贱兮兮的摸着我的头发，还一脸宠溺的样子。
许是我那一愣神让他看出了端倪，他一副老父亲的口吻将我拥进怀里说：“没事儿了，都过去了。”
过去了吗？
过不去。
凡人术士本封印不了我，但楼景拿走了我的本命灯盏，才将我封印。
没了灯盏，我就不是完整的，就没有飞升的希望。
所以……
“不可能的，过不去的。你不是最了解吗？青衡上仙。”
三百年间，当年的雨妖早已飞升，成了名副其实的青衡上仙。
而我，还是一个小小的灯妖。
听到这话，青衡什么也没说，只是突然弯腰把我抱了起来，强行把我带回了皇宫的居所。
我被按到了床上动弹不得，试图挣扎时，却被他用水罩困住了。
“现在你该做的，是好好睡觉。”
我很生气，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。我被封印的三百年，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都过去了。
“你可知。此生，我都注定只是一只灯妖了。”
青衡没说话。
他该知道，每个辛苦修炼的小妖，都希望有一日能飞升上仙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才开口：“灯妖，不要身染罪孽。”
＊
居然跟我说这话，真是好笑。
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：“青衡，青衡上仙！三百年前我被封印的时候你在哪儿？我被封印这三百年你又在哪儿？现如今你却跟我说让我莫造杀孽，你有这个资格吗？”
我一气之下拼尽全身修为攻击他的水罩，可不但没有把水罩打破，还让自己受了内伤，吐出一口鲜血。
青衡连忙撤去水罩，过来扶着我，替我运气。
“对不起。当年我去找你时，晚了一步，你已然被封印。皇陵有佛光加持，我进不去。”
“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，也知道说什么都是在为自己辩解。但是灯妖，我向你保证，以后，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。”
空口白话，换个人说一样好听。连从小看着长大的楼景到最后我都能看走眼，如今，我谁也不信。
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：“这样的话，谁都会说。没做到就是没做到，我不会责怪你，因为我没有立场。毕竟，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。”
“从今天起，请青衡上仙莫要干预我任何事情，也请您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。”
“灯妖……”
“滚。”
我把被子拉过头顶，不再理会他。
要我放弃，不可能。
我躲在被子里，听见身旁一声轻叹，然后是纵身跳跃的声音。房梁上传来一阵窸窣声，之后便再无声响。
半个时辰后，我拉低被子，悄悄看了一眼房梁。那里有一块月白色衣角露在外面，一如三百年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。
我好像已经习惯了睡前看一眼那片衣角，这一夜，是我封印解除的三年来，睡的最好的一夜。
第二日清晨，当我浑身舒畅的从梦中醒来时，青衡已经不见了踪影。毕竟是我让他滚的，所以也无甚在意他的去向。
今日是秀女进选的日子，楼恕派来迎接我的轿撵已经候在外多时了。
楼恕本想先立后，其余的不着急，但大臣们推荐的人太多，便设了一次选秀。
其实有一点我一直都不明白，楼恕当了三年的太子，却一直没有迎娶太子妃。先帝多次提及此事，楼恕好像都不着急的样子。
楼恕娘亲去世的早，先帝想为他另寻一位养母，被他拒绝了。所以，如今的辰朝，并没有太后。
到了地方之后，只有楼恕坐在上面，下边依次坐着几位太妃。
见我来了，楼恕亲自下来迎我，并且在他身旁设了专座，让我坐在那里。
宫里的人只知道我是三年前被接到皇宫养着的贵人，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，眼下见楼恕如此礼遇我，众太妃眼神都变了。
瞧着他们身后的影子，有惊讶，有质疑，有厌恶。我丝毫不在意的喝了口茶，转头看了一眼楼恕身后，在我面前，他还是那只小兔子。
“开始吧。”楼恕吩咐。
“第一位，丞相苏修远之孙女，苏语澜，年十六。”
那女孩进来的时候，我瞧了一眼她的影子，是一朵荷花。丞相教养出来的孙女，是出色的，是皇后的合适人选。
“花影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楼恕问我。
“这是你的选秀，你的想法最重要。”我没有回答他。
“我想听听你的意见。”
＊
依稀记得，三百多年前，也是这般光景。
我拒绝了楼景的求婚后，他答应了大臣们一直催促的选秀。
选秀当日，我亦是坐在他的身旁，他问了我同样的问题。
那时，他已然把我当成了他的皇后，所以选妃要问过我的意思。
时光知味，岁月沉香。
三百年后的今日，何其似曾相识。楼恕对我并未动情，那他问我这个问题时，又是怀揣怎样的心思。
他身后的那只小兔子，又代表着什么呢？
我还未开口，身后突然幽幽传来一句：“此女只有王妃命格，若是今日当选皇后，恐被这泼天的富贵压的命不久矣。”
一回头，正对上青衡那玩世不恭的眼神。
他隐去身形，凡人看不见他，他的话也只有我能听到。
我没有理他，昨夜的事我还未曾消气。
“苏丞相是先帝留下辅佐你的肱股之臣，她入宫，会让丞相更尽心辅佐于你，留下吧。”
楼恕抬了抬手，底下人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“苏语澜，进选。”
今日秀女30多人，除了苏语澜和吏部尚书何际中的女儿何清妍外，别的倒是没有什么看头。
倒是青衡一直在我身后叨叨，说这个有妃子命，那个有一品夫人命，那个又怎么样怎么样。
他的话我倒是不怀疑，毕竟他飞升上仙之后，竟然去了冥府供职，现在负责管理皇城的命簿。皇城之内所有人的生老病死，他都了如指掌。
堂堂一个雨妖，拒绝了雨神递出的橄榄枝，竟去了冥府管理命簿。
当然，这些都是宫里的小妖告诉我的闲话而已，真实程度有待考究。
不过，等选秀结束后，都没有看见何清妍。
“怎么不见何大人的女儿。”我问了一句。
然而楼恕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我说：“你不是说她很好吗？我便直接定了她为皇后。钦天监已经择好了日子，下月十六迎娶。”
此话一出，连身后一直叨叨的青衡都安静了。
“只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词，你喜欢最重要。”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身后，那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很欢快。
“你说的话，我愿意听。”
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，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。现在我甚至丝毫不怀疑他是楼景的转世了。
因为他跟我说过的很多话，楼景曾经都说过。
“何际中的女儿何清妍，你可真会挑人。下月初三，何际中通敌叛国被人发现，判了满门抄斩。”青衡插话说。
我没理他，有我在，何际中就不会被人发现。看了一眼天色，不早了，该回去吃饭了。
“花影，今日可与我一同用午膳？”楼恕突然问。
他身后的小兔子依旧跳的很欢快，但我拒绝了他。
“既然新选了秀女进宫，你还是多关注一下她们吧。反正你每日晚膳都和我一起，不差这一顿。”
此话一出，小兔子立马蔫了下来，不蹦也不跳了。
我回了揽月阁，身后跟着蹭吃蹭喝的青衡。
“灯妖，你说小皇帝是不是看上你了，要不然对你怎么这般殷勤。”
我摆了摆手，布菜的宫女都下去了，房里只剩下我和青衡两个。
“楼恕看没看上我我不知道，但昨日我的修炼稍稍突破了一下，若是拼尽全身修为，即便是上仙的影子，我也可以一观。”
我盯着他的眼睛，想看看他的反应。
＊
我想从他的反应里，找出我想要的答案。
然而他只是浅浅一笑，两手并用撕下一只鸡腿，一边啃一边说：“依我看啊，小皇帝指定看上你了。你看他说的话都跟当年楼景说的一样。”
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刻意回避，但他的反应让我很不满意。抬手一弹，把他正在啃的鸡腿烧了个干净，让他吃了一嘴鸡骨灰。
“灯妖！呸呸呸！你个没良心的！”
看他出糗，我心情大好，顺带脸上也有了笑容。
“我就说嘛，你还是笑着最好看，不过不笑也好看。今日那些秀女，没一个能比得上你的。”
这话我爱听，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嘛。三百年前，追求我的人和妖，可是能排出京都去。可那些，我都没看上。
我看上的，却又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。
“那你喜欢吗？”
不知道是不是饿的，我竟然脱口而出这句话。我想挽回，想带着开玩笑的口吻再问一遍。
可话到嘴边，怎么也说不出来。
我甚至不知道，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。
但青衡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劲，他一脸贼兮兮的表情看着我。
“那当然，要不然皇宫里那么多小妖，我怎么就喜欢睡你的房梁呢。你是不知道，你晚上睡觉磨牙。”
“……”
“滚。”
秀女进选，一共选了六位。都是我选的，选的时候也没什么标准，身后的影子看着顺眼就行。
皇后下月十六迎娶，秀女们下月二十六进宫。
据青衡所说，下月初三何际中里通敌国被抓，判了满门抄斩。
根据最近我的观察和楼恕每天跟我说的朝堂之事，我断定，何际中里通敌国，大概是为了钱财。
如今辰朝正发兵南黎国，打算吞并南黎，若是何际中拿着可靠的前线消息，会卖一个好价钱。
距离下月初三还有十五天，十五天里，我一边盯着朝中大臣的动向，一边关注前线战事，终于让我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。
何际中安插了一名心腹在前线，前线领兵的两位将军正是丞相苏修远的两个儿子，而那名心腹如今是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。
按照这个发展，明天就是何际中传递消息给敌国的日子。
虽然这些消息我问一问青衡就能清楚的知道细节，毕竟他掌管皇城命簿。
但我知道，一旦我问他，势必会被他阻挠接下来的计划。
这三年来，我在皇宫里里外外收拢了一批小妖，如今看来，还是很有用处的。
接下来，只要稍微用点手段，把所有的罪证都嫁祸给丞相的两个儿子，一举两得。
这样，何际中可以在这件事里脱身，如果操作得当，他也可以是揭发的功臣。辰朝会在这场战争中失败，而丞相一家，则成了里通外国的罪人。两位将军都在兵部任职，兵部尚书程文洲也会被波及。
相当于直接砍去楼恕两条臂膀，而又给他塞了一个大祸害。到时候朝廷各个岗位空缺，何际中作为吏部尚书就有机会四处塞人。
保留下何际中的罪证，这个人也将为我所用。
于我而言，奸臣有用。身处高位的奸臣，更有用。
如此算下来，岂不是一举多多多得。
我自觉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，也瞒的毫无破绽。却没想到，等初三这天，我准备去实施计划时，却在刚出宫门的那一刻，便被打晕了。
＊
等醒来时，已经不知过了多长时间。
头顶不是熟悉的揽月阁房梁，房梁上也没有隔三差五在我醒来时扔给我一包民间小吃的人。
但我知道，这是青衡的居所。
因为出了卧房，便是一个特别大的书房。房间里横竖数不清的书架，书架上是皇城里所有人的命簿。
我手指捏诀，捻起一簇烛火，准备给他烧个一干二净好解我心头之恨。
三番两次阻挠于我，已让我不能忍受。
我这个小妖就是这样，有仇必报，就算是我喜欢的人也不行。
我就是这样觉悟低。
指尖烛火已被我弹出，一排书架立马燃起熊熊大火。我看见那排书架上有一个牌子，上边写着皇宫。
不过瞬息之间，左右两旁的书架也被波及，一边写着程家，一边写着苏家。
我看着这大火，心头之恨舒缓了不少。
然而还没等三排书架烧完，身后哗的飞来一阵大水，把火都浇灭了。
雨妖出身，放水就是便利哈！
我转过头去就是一掌，掌风不偏不倚，结结实实打在了青衡胸前。依旧觉得不解恨，我调动全身的力量，一掌一掌的向前打去。
青衡也没躲，硬生生的挨了我十七掌，直到我没了力气。
见我停手，青衡才嬉皮笑脸的上前，想理一理我乱了的发梢，但被我抬手打开了。
“解气了吗？不解气的话，我还能再挨几下。但是我的小祖宗啊，命簿不能烧啊，若是七日内补不完，那这些人，可就直接枉死了。”
“那不正好。”
听了我的话，青衡也没恼，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送到我面前。
“从前你最爱吃的，多亏了那家人将这手艺传承了三百年。快尝尝，是不是原来的味道。”
又在装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……
我气极了，反手打掉油纸包。精致的桂花糕滚了一地，有的还沾上了纸灰。
青衡愣了一下，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。
我看到了，但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。
我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，却在即将踏出门口的一刹那，听到了身后虚弱的呼喊声。
“灯妖……”
紧跟着，还有倒地的声音。
我心中气恼，不愿回头。但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的停住脚步，回了头。
那一刻，方才被烧的三排书架轰然倒塌，发出轰隆的巨响，但我好似没有听见一般。
因为在我眼前，青衡跪在地上，双手捂着嘴，都挡不住喷涌而出的满地鲜血。
我只是一个没了本命灯盏的灯妖，法力尚不及当年半数，怎么会把一个已经飞升的上仙打出内伤呢？
如今我也顾不得其他，赶紧过去扶着他回到卧房躺下。
他又吐了几口鲜血才停下，一张脸毫无血色，让人丝毫看不出这是个上仙，与即将离世的凡人毫无差别。
我想去探查他的身体，却被他阻止。
就算身体成了这副模样，他跟我说话时，依旧是努力在笑着。
“灯妖，别。”
“闭嘴。”
我该庆幸，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反抗不了我。
探查过后我才知道，他受了极严重的内伤。而这伤，并不是刚才被我打的。
在打晕我之后，他到底干了什么，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。
他终于熬不住，闭上眼睛睡了过去。我无意中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胳膊，上边大片的疤痕，那是陈年旧伤。
也是被佛光灼伤留下的痕迹。
＊
京都最好的医仙怀瑾上仙住在皇宫里，他是九百年前来到皇宫的。
那时我还没修成人形，但他来的当日便发现了我。他说灯修炼成妖不容易，看来确实是皇宫龙气养人。于是，他便在皇宫住了下来。
三百年前我刚修成人形时，他也劝过我。他说留在皇宫无伤大雅，但不要与凡人接触过多，尤其还是皇室中人。
但那时我没听进去，傻傻的继续待在楼景身边。
当年楼景大限将至时，我还去找过他。但他说，天命不可违。逆天改命，会受到天罚。
到了怀瑾上仙的居所时，他正给一个小花妖看病。不过，那小花妖得的，估计是相思病。
毕竟怀瑾上仙长得，比花仙都要好看。
打发了小花妖，怀瑾直接走到我面前，拉起我的手搭上了脉。我没拒绝，这三年来，他一直替我调养被封印伤害的身体。
“急火攻心又情郁于中，有火要及时发泄出来，有情也要及时表达出来，藏在心里，是会憋坏的。让我猜猜，你是为了青衡上仙来的吧。”
我点头，我从未瞒过他任何事，因为瞒不过，有什么事儿，他一搭脉就全知道了。
“青衡受伤了，劳烦你去看一看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，便又问了一句。
怀瑾坐回案前，开口说：“逆天改命，自然要受天罚。今日他强行改了辰朝的国运，自然要受这天罚。天罚无药可治，只能凭借修炼一点一点恢复。”
我懵了：“你说他……改了辰朝国运？”
怀瑾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着我：“原来你还不知道。今日一早，前线传来消息，前线全线溃败，两位将军通敌叛国被当场抓获，现在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。听说，都是青衡的手笔。”
我愣愣的坐在椅子上，已经听不进去怀瑾说了什么了。
逆天改命？
青衡竟然替我做了这件事！他为什么不告诉我？他为什么要替我去做！
我原本只想着制造点假的证据诬陷丞相的两个儿子，这样的话即便是天罚，也不会那么严重。虽然有失败的风险，总好过直接被天罚干掉。
如今，两位将军竟然是通敌叛国被当场抓获，这只能是强行扭转气运的结果。这样的话，整个事情就没有失败的可能了。
可即便是飞升数万年的仙人，都不敢轻易去逆天改命。因为逆天改命的天罚，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。
他为什么……
“真的，没别的办法吗？”我不死心的问。
怀瑾叹了口气，递给我一瓶丹药。
“天罚只能他自己慢慢修炼去恢复，这是辅助修炼的丹药。”
“上仙，你知不知，他全身都是佛光灼伤的疤痕。”我问。
他看了我一眼，但我没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。
我静待他的下文。
“当年你被封印后，本命灯盏被楼景放在了皇宫普贤殿内。青衡硬闯普贤殿想拿出来，但被佛光重伤，全身溃烂，倒在了普贤殿外。幸好有小妖发现，将他送来了我这里。”
“他伤好后，我以为他会消停，却没想到他又闯了皇陵。皇陵中亦有佛光，那一次，他差点没挺过去。”
普贤殿和皇陵都有佛光，小妖是不敢靠近的。唯有飞升上仙才可进入。
他怎么这么傻……
怀瑾继续道：“之后，我再没见过他。百年前再见他时，他已飞升上仙。他去普贤殿拿走了你的灯盏，在天庭火神殿外跪了整整三个月，求火神替你养护灯盏。”
＊
我一恍惚，幸得扶住椅子才免于跌倒。
“你说……我的本命灯盏在火神殿？”
“是。”
“青衡送去的？”
“是。”
“他在火神殿前……跪了三个月？”
“是。”
“那他为何要等我的封印解除之后三年才来找我？”
怀瑾没有回答，我从他脸上也找不到答案。如今脑海中只有一件事。
想见他，很想见他。
“想见他就去吧，去陪着他，照顾他。你该明白，他有多爱你。有话要及时说开，不要产生过多的误会，明白吗？”
我点点头，握住药瓶，对着怀瑾道谢后迅速回了青衡的居所。
刚到门口，便听见里边传来剧烈的咳嗽。我想进去替他顺顺气，想抱一抱他。
但我不小心碰到了院子里的东西，发出了响声。
屋内的咳嗽声戛然而止。
我也停住了脚步。
此刻，我已泪流满面。我双手捂住嘴，让自己不溢出任何一点哭声。
而屋内，也陆陆续续传出压抑的咳嗽声。
等我整理好情绪后，我故意叮叮当当的发出响声。屋内传来一阵慌忙收拾东西的声音，和拼命压抑的咳嗽声。
等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后，我推门而入。
青衡坐在床上，手里拿着命簿和朱笔，正在写着什么。
见我来了，笑着拍了拍床边，示意我过去坐下。
我看见床底下，慌乱中没有塞好的染了血的衣服。
我走过去坐在床边，看着他。
“怎么了？”见我不说话，他笑着问我。
我不知道怎么开口，有太多问题想问，但看着他强打的精神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想问他为什么替我去改辰朝国运，想问他当年飞升后为什么不去皇陵找我，想问他为什么把我的本命灯盏送往火神殿，想问他为什么三年后才来找我。
想问他真的……爱我吗？
到最后，我一个问题也没问出来。
“这是怀瑾上仙给的丹药，你快吃了，他说有助于你的伤势。”我把药给他。
他愣了一下，接过药后，问我：“他有没有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他笑着摇了摇头，然后继续写着手里的东西。
我知道他想问什么，但他没开口，我也没回答。
“你在写什么？”
青衡指了指外面的书房：“被你烧毁的三架子命簿，七日内要补完，不然的话，那些人都要暴毙而亡了。”
他笑着打趣我：“灯妖啊灯妖，你动动手指，就要灭一个国家了！这七日你可不能溜了，你得陪我补完。”
“好，我陪你。”
青衡明显一愣，他可能没想到我答应的这么痛快。若放在以前，我定能再烧他几个书架。
但他仿佛也知道了什么似的，眼神暗淡了一瞬间，又快速用笑容遮掩了过去。
“给，天黑之前写不完这几本，不准你吃饭。”青衡笑着塞给我几本空白命簿。
我接过，却又听见了他没忍住的一声咳嗽，看见他咳嗽过后费力的吞咽。
他把咳出的血咽了下去，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。
“灯妖，此地没有多余的书桌，你不如回皇宫写吧。”
他在赶我走，我知道他忍不住了。
我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情绪，只是默默地扶着他躺下。
“你且先休息，我晚点再来陪你。”
“好。”
我离开房间后，停在了原地。青衡估摸着我已经走了，再次剧烈咳嗽了起来。
＊
我细细地嘱咐了侍奉青衡的小仙童，请他一定要照顾好青衡。
刚说完，我便感觉到有人进了揽月阁。
揽月阁门口的灯笼上留了我一缕神识，若有人进去，我便能知晓。
能不请自入的，也就只有楼恕一人了。
回到揽月阁，果然见楼恕坐在里面。
此刻他身后的小兔子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。
我知道，他很不开心。
“花影，你回来了。”
“为何这个时辰过来了？”我明知故问。
不料楼恕直接就地对我行了跪拜大礼。
“楼恕请求姑娘辅佐于我，就像当年辅佐太宗那般。”
我没扶他，也没让他起身。
“这三年你都未曾有求于我，我还以为，你接我入宫，只是替楼景报答我的恩情呢。”
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。
“因为姑娘的辅佐，太宗开辟盛世。如今，该是我能力不济。我不忍辰朝毁于我手，恳请姑娘帮助我。”
“好啊。”
楼恕猛的抬头，他一脸震惊，该是没有料到我会答应的这么快。
也对，寻常人被封印几百年肯定有怨气。
像我这样以德报怨的。
可真是不多了呢……
“姑娘可有什么要求？我会尽全力满足。”
我打量着他的不自量力。
“那你告诉我，我的本命灯盏在何处？”
楼恕身后的影子陡然变了，他看着我的眼神也变了。
我脸上带着笑意，不知道他有没有理解这笑的意思。
“不敢瞒姑娘，术士告诉我，您的灯盏，百年前遗失了。”
看来他理解了。
对我撒谎，可不是明智的选择。
他急忙又补充道：“当初太宗将灯盏放入普贤殿，是想让您接受世人供奉。既然灯盏遗失，我会替您建庙宇，让您继续受香火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我已知晓灯盏所在，此番问他只不过是想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而已。
我的目的，从未改变。
由我而兴起的王朝，就由我结束。
楼恕带我去了关押两位将军的大牢。
此行的目的，是想知道这二人是否是被人陷害的。
我看向牢里二人的影子，一只毒蛇，一只毒蝎。
真真切切的卖主求荣之辈。
“陛下，吏部尚书求见。”
楼恕把人叫了过来，我一并看了一眼。
何际中的身后，竟然成了一只忠心无比的狗。
这只能是强行逆转气运的结果，把所有人都改变了。
青衡……
即便有小仙童照料，我也放心不下，此刻非常想回去看看他。但我也知他不会让我担心。
可我不知道的是，他为何什么都不肯说。
何际中只是例行汇报工作，待他走后，楼恕问：“如何？”
“并无冤屈。”
说完，我又加了一句：“方才来人，倒是忠心耿耿。”
听到我第一句时，楼恕还燃着的一点希望彻底被浇灭了。
听了我第二句，他心不在焉的回了我一句：“你选的，总是好的。”
作为帝王，情绪不外露是基本。楼恕在旁人面前确实如此，在我面前，却从未掩饰过。
难道仅仅是因为，我能看到人影吗？
＊
第二日一早，我随他去了早朝。
我看到了青衡扭转气运的结果。
两位将军被判处死刑，但未祸及家人。因为丞相主动辞官告老还乡，并提出将孙女苏语澜送往敌国和亲，以此来保住全家人的性命。
楼恕答应了。
还真应了青衡的话，丞相的孙女，只有王妃的命格。此去和亲，嫁了个不受宠的王爷。
兵部尚书程文洲御下不严，识人不明，造成了巨大的损失，被贬出了京都。
此次揭发两位将军通敌叛国的，确实是此前何际中放在军中的心腹。只不过，在这件事情中，何际中并没有站到明面上，全程是那名心腹出面。
而那名心腹，在我的稍微授意之下，直接被封了将军，接管前线军防。
早朝期间，我将在朝的众位大臣的影子仔细看了看，然后整理成“万臣册”交给了楼恕。
那册子绝对仔细，而且还有一些用人建议。
可谓费了我许多心思。
只不过，准不准确，有没有好的效果，那就不一定了。
若楼恕按照“万臣册”来做，不出几年，辰朝会逐渐兴盛繁华。
而这繁华的背后，是国库逐年空虚，皇室威严减弱，辰朝经济只剩一堆泡沫，吹之即破。
我这一千多年学到的，可不止治国良策。
“故人受伤，我要前去照料。若找我，进了揽月阁的大门，我便知道。”
将册子交给楼恕时，我一并嘱咐。
我没理会他的惊讶，因为在他这几年的认知中，我好像身旁从未有过他人。
对于人类来说，神魔的世界虚幻缥缈，人类也从未真正深入的了解过。
就算是皇室，千百年来接触的，也只有我一只妖而已。
作为掌管命簿的命簿司，青衡有自己独立的居所，位于皇城之外。看来冥府的待遇很好，还配了两个小仙童来照料。
等我再次回到青衡身旁时，他的卧房里已经收拾的十分妥帖，没有任何吐血的迹象。
而青衡本人，脸色也却跟这温馨的卧房十分不搭。
许是我来时有人通报，见到青衡时，他正披着衣服坐在书案前。
“你来了，可是已经补完了给你的命簿？”
见我来，他很高兴。
“我又不是冥府的人，怎会知道这些人的生平。虽然是我烧毁的，但也是你惹我生气在先。我不写，要写你自己写。”
我把空白命簿扔在他面前，一脸还在生气的样子。
他也不恼，只是笑着拿过命簿放在了一侧，腾出地方让我坐在他的身旁。
我坐在他身旁，把临走之前去怀瑾那儿敲诈来的名贵药物都堆在他面前。
青衡惊讶的看着我，半天才憋出一句：“怀瑾上仙没打你一顿？”
我拿出一瓶怀瑾最舍不得的药，捏住青衡的下巴强制他打开嘴，然后把药扔了进去。
“要打也是打你，我说是你让我拿的。”
“……”
我这一待，就是三个月，三个月间，青衡一直在慢慢修炼恢复。只不过，恢复的极慢。想要恢复到之前的水准，不知要多少年才好。
看来天罚确实是极其严重的，如果这样的天罚再来一次，估计青衡得直接灰飞烟灭了。
三个月间，我和青衡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到过任何之前发生的事。
三个月后，楼恕再次到了揽月阁，为了迎娶皇后而来。
之前前线出事，朝廷乱糟糟的，迎娶皇后的事情便被楼恕推迟了三个月。
等我回皇宫时，楼恕几句话，差点让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。
＊
这日楼恕再次找到我，我拉着青衡一起回了皇宫。
“花影，你会隐身吗？”楼恕问我。
“你问这个做什么？”
“明日我大婚，有一个流程是携妇拜见皇太后，我想……我想让你隐身坐在皇太后的位子上。”
我手一抖，茶杯里的水洒了一半，而隐身坐在旁边喝茶的青衡直接一口水喷了出去。
更可怕的是，楼恕说这句话时我特意看了他身后的影子。他身后的影子显示，他完全是真心实意。
“他他他……把你当娘了？！”
青衡嘴边的茶水都来不及擦。
“你问问他是不是有大病，这么漂亮个姑娘在眼前，不想着当媳妇，想着当娘？！”
我瞪了他一眼，然后保持住正常表情问楼恕：“这是何意？”
楼恕赶忙解释：“只是我的一点私心，若姑娘不愿意，那便算了。”
“我考虑考虑，晚膳时你再来，我给你答复。”
楼恕喜出望外，仿佛我已经答应了他。一脸喜悦的行礼，然后离开。
等人走了，我掏出手帕，替还在骂骂咧咧的青衡擦了擦嘴边的茶水。
这个动作，在这三个月里，青衡已经习惯了。
我阻止了他的骂骂咧咧，抓住他还在指着门口的手，盯着他的眼睛，慢悠悠地说：“你刚才说，漂亮的姑娘在眼前，要想着当媳妇？那你想不想要？”
青衡一愣，但很快反应过来，嬉皮笑脸道：“那我肯定想要，关键人家不一定跟我。”
“那，”我慢慢向他靠近，直到距离很暧昧了才停下，“我，你想不想要？”
我能感受到他的紧张，但也能感受到他的纠结。
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纠结，我不明白，真的不明白。
为什么他爱我会是一件让他如此纠结的事情。
幸得侍女敲门，才打破了僵局。
“姑娘，陛下派人送来了些东西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我开门，看见侍女端着一身衣服和一些首饰，都是皇太后的制式。
这人，真把我当娘了？
我准备再给青衡一次跟我表白的机会，如果他再不表白，我就要霸王硬上弓了。
“走吧，跟我去找找证据。”我笑着对青衡说。
“找什么证据？”
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走：“找楼恕把我当娘的证据。”
我拉着青衡隐身进入了楼恕的寝宫，这地方我没来过，所以也不太熟悉。
等摸索进了卧房，青衡首先就去翻了人家的床头暗格。
美其名曰：这小皇帝看着一本正经，不知道私下有没有藏些小黄图。
小黄图没找到，却让他误打误撞找到了些真东西。
那是一本没有署名的书，我没注意，等看到青衡脸色不好之后，我才过去看了一眼。
那一页上正写着：今日又看看花影穿着我送给她的那件鹅黄色衣服，真是好看极了。昨夜我们议事到很晚，她便睡在了我的寝宫。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睡着的样子，虽然是偷偷看的。真希望永远能这样看着她。
我心里把楼景和他往上十八代往下十八代给骂了个遍，然后啪的一声夺过了那本书。
看这书的磨损程度，该是被楼恕反反复复看过不知多少遍了。
翻了翻才发现，这是楼景写的回忆录——从遇见我开始写起，写到他死的那天。
写到他死的时候还没结束，后边竟然还有，我正准备看看后边是什么，却被青衡骂骂咧咧的夺了回去。
“这龟儿子当年没憋好屁，我倒要看看他对你还有什么龌龊心思。”
不知为什么，我心里蹭的冒出一阵火。夺过书盯着他问：“他对我什么心思，跟你有什么关系。”
＊
他愣了一下。
他又愣了？！他竟然又愣了！
我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儿！
“当然跟我有关系！”
他试图夺走我手里的书，但我没让他得逞。
“那你说明白有什么关系！”
“我……”他支支吾吾的。
我都快要放弃了，一边翻着手里的书，一边策划今晚给他来个霸王硬上弓。
可我刚翻到最后一页准备看看到底写了什么时，被他使劲一拉，然后按到了……龙床上。他夺我手里的书，但我攥的死死的。
虽然但是，这是楼恕的床，我还是有那么点洁癖的。
“我喜欢的人被别人惦记，我可不开心。”
我愣了一下，没想到他竟然会开窍。手上也一松，被他夺走了书。
然后我更没想到，他告白之后，竟然起身准备就这样走了？！
我不再惯着他，拧着他的耳朵一路把他拎回了揽月阁。一路上遇到的小妖，都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俩。
我把他按在床上，盯着他的眼睛。
“既然话已经说了，就不能再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了吧，青衡上仙！”
他试图躲开我的眼神，被我把头强行掰正。
我吻了他，不顾他的抗拒。
亲到一半，我俩调换了位置，他把我按到了床上。
等有人敲门，才大梦初醒一般分开。
“姑娘，陛下来了。”
此时还不到晚膳时间，恐怕是楼恕已经等不及了。
青衡一脸复杂的把被我扒了一半的衣服穿好，隐身准备离开，却被我拽住。
“今天你要是敢离开我身边半步，我保证让你以后都见不到我。”
我放了狠话，果然青衡被我唬住了，乖乖隐身跟在我身边。
“花影，我带了很多你喜欢的吃食，快来吃。”
我打开门，楼恕神采飞扬的进了屋，把一些我爱吃的东西一股脑放在桌上，却丝毫没有提那件事。
“明天的事，我答应了。”
我直截了当的答应了下来，没有别的原因，现在只想把他赶走。
“答……答应了？”楼恕一脸不敢相信。
“嗯，答应了，所以我现在要做些准备，你快回去准备你的婚事。”
“好的娘亲，哦不，我先回去了，花影姑娘。”
等他离开，我用法术锁了房门。以防万一，还在四周布了一层结界。
现在该收拾青衡了。我按住他的胸口，一步一步的把他逼到床边，按回了床上。
“现在！告诉我！为什么一直都不肯跟我说！”
“别使劲，哎呦疼……”
我不知道他是真疼还是假疼，但却没有松开按住他的手。
“回答我的问题！”
“灯妖……”他还在嬉皮笑脸。
“我有名字，我叫花影！”
听到这句话，他终于认真了起来，轻握住我的手：“灯妖就是灯妖。”
心中郁郁难平，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。
他替我擦掉眼泪时，我咬住下唇下定决心，今天非办了他不可。
“青衡上仙，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，你若想挣扎，那就尽管挣扎好了。”
＊
我解他腰封，拆他发冠，在他身上留下点点痕迹。
我以为他不会主动，事实却是，等我扒他裤子时，他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，反将我压在了身下。
当年偷听楼景墙角的二人，此刻在床上，徒有知识，没有实践的经验，我疼他也疼。
我们错过了晚膳。
事后，我躺在他怀里，问他：“以后还敢不敢逃了？”
若他说敢，我打算再办他一次。
“以后不会再逃了。”
那时我又累又开心，所以没有留意到他说这句话时眼底深埋的悲伤。
以及多年后，我才知道，那本书的最后，写着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肯表明心意的原因。
虽然答应了楼恕，但是第二日我并没有如他所愿。
左右是他要求我隐身的，反正他看不见，那我去不去他都不知道。
从那之后，我把青衡强行拽到了宫里住。宫里龙气养身，对他的伤有好处。
此后三十余年，辰朝确实表面上一直歌舞升平，但暗地里却深藏阴霾。
楼恕也是听话，选用了我推荐的那些大臣。那些人欺上瞒下，蒙蔽圣听，中饱私囊。
民间早已怨声载道，更有民间组织开始策划“清君侧”。
这三十余年，青衡也是待我极好，不时变着花样哄我开心，他的伤也好了大半。
不过对于我们来说，时间不是问题，总会有好的一天。
这日，青衡问了我一个问题。
“灯妖，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？”他问我。
辰朝覆灭就是我最想做的事情，但我没跟他说。
一旦说了，我怕他又做什么逆天改命的事情。
“没有，这么多年，挺好的。”我说。
他没再说什么，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。
直到这天，一个仙童自天宫而来，拿着一道旨意把我召去了火神殿。
我本欲让青衡同我一道前去，但到了火神殿门外，他被拦下，只许我一人进去。
“不要担心，火神大人是好相与的，你只管进去，我在外等着你。”青衡说。
“可要送上谢礼？”我问他。
他摇了摇头：“谢礼我已送上了。切记，拿到灯盏后，一定按照我教给你的方法与灯盏合二为一。”
“知道了，”我笑着说，“昨天你都嘱咐了八百遍了。若放心不下，等我拿到灯盏，你亲自监督我。好了，我要进去了。乖乖等我。”
我转身要往里走，却被他又拉了回来。我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嘱咐，却没想到他不容分说的吻了我，霸道而又贪恋的吻。
昨夜他也是折腾了我良久才将我放开，今日却又如此。
就在我要开始胡思乱想时，他放开了我，把我推了进去。
我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，那时，我没看懂他脸上的忧伤。
一个小仙童端着一个灯盏出来，我认出那就是我的本命灯盏。
“姑娘，期限已到，请姑娘带走灯盏。”仙童说。
拿到了本命灯盏，我便有机会飞升。
“这位仙童，还未谢过火神大人，可否帮我通秉，我想亲自向火神大人致谢。”
“火神大人说，他会见你，但在此之前，还有人要见你，劳烦你移步偏殿。”
天宫之中该是没有我相熟之人才是，会是谁要见我呢。
我一边走一边猜，等到了偏殿，我看着眼前之人，全身都在颤抖，那一瞬间，怒气值到了顶峰。
“楼景！”
我冲到他面前，把毫无准备的他，一脚踹到了偏厅的柱子上。
＊
“你这个该死的怎么在这儿，你难道不应该因为坑我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吗？”
我冲上前去，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，揪住他的脖子，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。
我曾问过青衡楼景死后去了哪里，青衡说因为坑我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。
因为这事，我开心了好几天。
没想到啊没想到！我心里已经盘算着等回去再把青衡揍一顿了。
就在我抬起手准备再来几拳时，一股太阳真火将我拉到了一边，怕我跌倒，还特地扶了我一把。
“姑娘手下留情。”
人未至，温文尔雅的声音先传了过来。印象中暴躁如雷的火神没有见到，倒是见到了一个白面小生，穿着白衣。
楼景行礼问安，我知道了这就是火神。
我暂且放下个人恩怨，转过身去对着火神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。
“见过火神大人。灯妖谢过上神护养灯盏。”
那股太阳真火将我托起。
“不用谢我，你该谢的是青衡和楼景。”
“楼景？”我一脸不相信的看了一旁脸快肿了的楼景。
“毕竟，当年青衡在殿外跪了三个月，他在殿内跪了三个月。而且这百年来，是他每日不间断地萃取太阳真火，替你护养灯盏。”
我非常气愤的看着楼景。
既然要封印我，为何又要假惺惺的做这些。
火神说完便离开了，把空间留给了我们。
“一个问题，你为何会在这儿？”
“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，你先与灯盏合二为一好吗？”
三百年前，他每每与我这般说话时，都是这深情款款的语调。
“好，届时你若给不了我一个满意的答案，我揍到你满地找牙。”
按照青衡教给我的方法，我与灯盏合二为一。
灯盏上是百年来汇聚的最为精纯的太阳神火，对我的修行有莫大的好处。
与灯盏合二为一的一刹那，头顶雷云阵阵，竟是我要飞升了。
我赶紧离开火神殿，免得雷云把人家的宫殿给毁了。
与我一同跑出来的还有楼景，只是在外面我没有看见青衡。
关键时候竟然不在我身边，看我回去不揍死他！
我见过别的小妖飞升，只是三朵雷云，而我头顶阴沉沉的飘着六朵看着就不好惹的雷云。
第一次飞升没有经验，我以为这玩意会因人而异。
却在看见楼景那毁天灭地的表情时心猛的一沉，辅佐楼景几十年，我深知若不是事情不可控了，他不会露出这种要死了的表情。
“天道雷云！”
我不知道楼景这句话什么意思，只知道还未等我有所准备，第一道雷云便劈了下来。
我正欲抬手抵挡，却不料楼景冲到了我身旁，想替我挡下。
我想都没想，放弃抵抗雷云，转身把他踹了出去。
也因为如此，我毫无抵抗的受了一记雷劈，跪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。
“别过来！我不会欠你的情。这百年的护养灯盏之恩，我就当还了你封印我欠下的债了。”
我擦了一口血，颤颤巍巍的站起来。
雷云再次劈下，这次我做好了准备。
但是挨过第四次雷劈之后，我便耗尽了所有的力气。
还剩两道，死就死吧。
＊
可令我没想到的是，头顶仅剩的两道雷云似乎会分身术，一下子变成了八道。
我一句脏话还没骂出来，却见八道雷云飘走了。
就这样走了？
楼景赶紧过来扶我，但我甩开他的手，自己爬了起来。
突然间，我的肉身开始重塑。
重塑过后，我已是上仙。
我是灯妖飞升，分属火神殿，按照规矩，我需要去火神殿见过火神大人。
然而此刻还有一个人没解决完。
“好了，现在可以告诉我，你为何在这儿了。”我盯着楼景。
他拿出一本册子，交给了我。
“凡人间帝王，寿终正寝后，有功之人，直接飞升上仙。大奸大恶之辈，永堕畜生道。当年我死后，再睁眼时已经到了天宫。”
我冷笑一声。
有功之人？若不是我，辰朝早灭了，哪还能有什么功劳！
“剩下的事情，都在这册子上了。这册子上的事情，本该由你完成。但百年前青衡上仙飞升后，得知了这册子的事，决定替你去做。这些事，也是在我死的前一日才知晓的。”
我疑惑的翻开册子，看完之后，只觉得浑身发冷。
我无力的靠在柱子上。
原来，我是被天道选中的。
当年辰朝岌岌可危，我辅佐楼景才将辰朝救了回来。但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。
根据册子上所写，辰朝该兴盛三百年，然后走向灭亡。
而负责让辰朝走向灭亡的，也是我。而这需要一个契机。
我被封印，便是契机。
想必楼景死之前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，所以才会安排了术士封印。
天道，呵呵。
“若是我不按照天道安排的来做，会有什么结果？”我问。
“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，迄今为止，你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怀疑，而且坚定的走下去。”
然而并不是，有时候我也想过放弃复仇。然后找个清净的地方，跟青衡一起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。
甚至还想过，给他生几个孩子玩玩。
但我没说，而是问：“为何青衡会替我去完成？让辰朝灭亡，我自己就能完成。”
楼景还未回答，人间便传来两阵雷鸣。他眉心一紧，很悲伤的看着我。
“因为按功德簿的规矩，让国家灭亡，是大罪一件。当辰朝气数再无回旋的余地时，你，也将被天罚杀死。”
人间又传来了两声雷鸣。
本以为是人间有渡劫之人，如今四声雷鸣，已不是渡劫的雷云。果然，又是一声雷鸣。
我突然想起了青衡之前所受的天罚，今日突然飘走的雷云，还有楼景之前所说的天道雷云。
一切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我不敢想的结果。
“青衡去了哪儿？”我急了。
“今日……还你灯盏之时，就是他替你完成任务之际。此刻任务完成，那八道雷云……是他的天罚。”
“去他娘的天道！”我揪住楼景的领口，“为什么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！还有你，楼景！我踏入火神殿的那一刻，你就该告诉我！”
此刻我知道了，三十年前青衡为何宁愿跟我表明心意也要抢走那本册子。那册子的最后一页，记着事情的真相。
而青衡之所以迟迟不肯表明心意，是因为他知道，迟早有一日，他会死。
我飞身离去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人间，寻找青衡。
雷云还有三道，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位置很好找，因为那三道雷云过于显眼。
相比之下，雷云下方倒在血泊中的青衡，倒没那么显眼了。
“青衡！”
等我来到他身边时，他已耗尽了法力，静待死亡。
“走！”他艰难的吐出一个字，想将我推开，但重伤之下已没有任何力气。
“你给我闭嘴，瞒着我的事，我待会再找你算账！”
顷刻间，天空中三道雷云一同劈了下来。
天罚雷云，比我刚才飞升的雷云还要厉害。
我知道，这三道雷云一起劈下来，非死即残。
还是那句话，死就死吧。
我调动全身法力抵御，然而雷云并未劈在我身上。
青衡替我挡了。
我甚至都不知道，他哪来的力气冲到他面前，替我挡下这一击。
这致命的一击。
我呆呆的看着他倒下的身体和慢慢消散的仙身，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“青衡？”
我这一生，从未见过仙陨，他是第一个。
他还在努力扯出哪怕一丝微笑。
“灯妖，不要怕，一切都结束了。”他想抬起手，像平日里那样揉了揉我的头发，但他的手早已抬不起来了。
等我反应过来时，我已控制不住奔涌而出的泪水。
我拼命摇头，抓住他的手试图阻止他的消失。
“你不能……你不能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，我带你去找怀瑾，去找水神，一定会有办法的！”我抽噎着说。
他摇头：“不要怕，楼景……会照顾好你……”
“为何要将我托付他人！为何你不能亲自陪我。青衡！我不许你死！你若死了，我定陪你同去！”
“我会……化作雨滴，化作飞雪，化作寒霜，化作晨露来看你。”
“当你看到的时候，只需要添衣莫着凉，不需要想起我。”
“像以前一样，自由的活着。”
“你是青衡……唯一的妻……”
我已无法阻止他的离开，他的神魂已经开始溃散，就算水神亲至，也无力回天。
“此生，无法再陪你了。对……不起……”
我的怀里空了，空荡荡的，连余温都没有一丝一毫。
一切都仿佛一场梦。
大雨倾盆而下，将所有的痕迹冲刷的一干二净。
我就这样坐在雨中，一直一直。
直到有人替我撑起一把伞，我才想起该去找青衡了。我还得揍他一顿呢。
我跌跌撞撞地跑到青衡的居所，没有找到。
跑到揽月阁，没有找到。
我无视沿途的硝烟和战火，在雨中漫无目的的走着。
“花影。”
楼景替我撑起伞。
“滚。”
“这是青衡上仙留给你的。”
听到青衡的名字，我立马回头，却看见楼景手里两件鹅黄色衣衫和一封信。
信上只有两句话。
【只有这一点楼景是对的，你穿鹅黄色确实最好看。漂亮的小妖，一定要活下去】
嗯……
我听你的。
——后来的事——
楼恕在位三十多年的一天，一群人打着“清君侧”的名号冲进了皇宫，皇帝出逃，十六岁的太子继位。
当时最有能力的三位将领突然暴毙而亡，留下一群庸碌之辈。
后来叛乱平定，楼恕被接回皇宫，尊为太上皇。
战争让这个国家飘摇欲坠。
新皇残暴，太上皇被活活饿死。
临死之前，太上皇躺在塌上，手里紧捏着一本册子说：“我这一生，早已知晓自己的结局。可还是忍不住幻想您是我的娘亲。花影……娘亲……”
世事流转，人间已过百年。
百年间，总会有小妖在清晨，在雨天，在下雪时，看见一位身穿鹅黄衣衫的上仙，捧着一个灯盏，在收集雨滴，收集露珠，收集雪花。
“你会随着哪一场雨，回来呢？”
～完～
小说《女频短篇集》试读结束，继续阅读请看下面！！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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